一九九二年的夏天,山风格外湿热,沉甸甸地扑在人身上,混着泥土和草木蒸腾起来的、几乎能捏出水来的气息。我背着半旧的竹篓股票配资行情,踩着一双磨得发软的解放鞋,正沿着老林子边上那条被荒草啃得只剩下一线的小径往上爬。
篓子里躺着几株刚采的柴胡,根须上还带着湿泥。我是刘军,是一名中医师,也是这山里长大的孩子,空闲的日子,总爱往这山上跑,仿佛只有这些草根树皮,才能让心里那份说不清的空落,稍稍被填满些。
那时的山,比现在野得多,也静得多。除了风吹过松涛的呜咽,和不知名的虫子在草叶底下没完没了地吟唱,就只剩下我脚下偶尔踩断枯枝的“咔嚓”声。阳光被浓密的树冠筛得稀碎,落在身上,只剩下些晃动的、不成形状的光斑。
就在我拨开一丛带着尖刺的荆棘,瞄见岩缝里那簇长势喜人的车前草时,一声短促而惊惶的呼叫,像一根针,猝然刺破了山野的寂静。
“啊——!”
是个女人的声音,带着哭腔,从山坡另一侧的洼地里传来。
我心下一凛,几乎是本能地,扔下药锄就往那边冲。荆棘的尖刺刮过裤腿,发出“刺啦”的声响,也顾不上了。洼地里杂草更深,几乎齐腰,我拨开最后一道屏障,看见了她。
展开剩余93%一个穿着浅蓝色碎花衬衫、黑色直筒长裤的姑娘,蜷缩在一棵老槐树下,身子微微发抖。她脸色煞白,额头上全是冷汗,几缕被汗水濡湿的黑发黏在颊边。看见我,她那双盛满了惊恐和痛苦的大眼睛里,猛地迸出一丝光亮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“蛇……蛇咬了我……”她声音发颤,右手死死捂着左边的小腿肚。
我几步跨过去,蹲下身:“别怕,我是医生。让我看看。”
她迟疑了一下,慢慢挪开手。小腿肚上,两个清晰的、细小的牙痕周围,已经肿起了乌青的一大片,皮肤烫得吓人。
是毒蛇。看这症状,极可能是我们这地方最常见的蝮蛇,毒性不轻。
“是……是什么蛇?”她带着哭音问,嘴唇都有些发紫。
“没事,能治。”我尽量让声音平稳,手下动作不停,迅速从腰间解下一条备用的布带子,在她膝盖下方、伤口上方,用力扎紧,打了个活结。得阻止毒液回流。
“得先把毒吸出来。”我抬头看她,语气不容置疑,“你忍着点。”
她咬着下唇,点了点头,眼里水汪汪的,全是信任和依赖。
时间就是生命。我立刻俯下身,凑近那处伤口,用手挤压了几下,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嘴贴了上去,用力吸吮。一股腥咸带着铁锈味的气息瞬间充满了口腔。吸一口,扭头吐掉,黑红色的血液落在旁边的青草上,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。再吸,再吐……重复了十几次,直到吐出的血液颜色渐渐变得鲜红。
她一直强忍着,只偶尔从齿缝间漏出一丝压抑的痛哼。
毒血吸得差不多了,但还不够。伤口需要敷药,才能拔毒、消肿。我篓子里有现成的半边莲、七叶一枝花,捣碎了敷上最好。可眼下,用什么来包扎固定?
我身上只有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衣和一条灰色的确良裤子。衬衣不行,太薄,也不干净。裤子……目光落到自己那条还算厚实的长裤上。
没有时间犹豫了。
我站起身,在她惊愕的目光中,利索地解开了皮带扣子,“哗”地一下把外裤脱了下来,只穿着一条半旧的四角内裤站在那儿。山风凉飕飕地吹在腿上,激起一层鸡皮疙瘩。饶是救人要紧,这情形也让我老脸一热,不敢看她。
“你……你干什么?”她惊呼,苍白的脸上瞬间飞起两抹异样的红晕,慌忙别开眼。
我没解释,捡起地上的裤子,“刺啦”一声,用尽力气从裤脚开始,撕下了一条长长的布幅。布料的撕裂声在寂静的山洼里显得格外清晰。接着是第二条。动作麻利,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专注。
把撕下的布条往旁边一放,我立刻从药篓里翻出那几株草药,找了块干净的石头,用另一块石头飞快地捣烂,做成药泥。然后,我重新蹲下,小心翼翼地将那墨绿色、散发着清苦气味的药泥敷在她小腿的伤口上,用手掌轻轻按实。最后,拿起那两条还带着体温的布条,一圈一圈,仔细地替她包扎好,打了个结实平整的结。
整个过程中,我们都沉默着。她一直偏着头,脖颈和耳根都红透了,像熟透的虾子。只有在我手指偶尔不小心碰到她小腿皮肤时,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。
做完这一切,我才松了口气,额头上也沁出了汗。我站起身,尽量若无其事地说:“好了,毒血吸出来了,药也敷上了。这草药挺管用的,能消肿解毒。我背你下山吧,得赶紧回去进一步处理,还得喝几服汤药清余毒。”
她这才慢慢转过头,眼神躲闪着,飞快地掠过我只穿着内裤的双腿,脸颊更是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。她张了张嘴,声音细若蚊蚋,却带着一种执拗:
“你……你都这样了……你得对我负责。”
我愣了一下,挠了挠头,有些尴尬地傻笑:“同志,你想多了。我是医生,这是在救人,情况紧急,没办法。”
“我不管!”她忽然抬起头,眼睛直直地看向我,那双大眼睛里水光潋滟,羞怯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坚决,“这……这要是传出去,我还怎么见人?你……你得负责!”
看着她那又羞又急、却异常认真的模样,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。山风吹过,我腿上凉意更甚,脸上却有些发烫。
“唉,先下山再说。”我叹了口气,转过身,在她面前蹲下,“上来吧。”
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顺从地趴到了我的背上。身子很轻,软软的。我的手绕过她的腿弯,触碰到那粗糙的布条包扎,心里莫名地一颤。背起她,拎起药篓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。
一路上,我们都沉默着。只有彼此的呼吸声,和着我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。她的脸颊偶尔会不小心碰到我的后颈,温温热热的。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,以及那无法掩饰的、细微的颤抖。
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,终于到了山脚我停放二八大杠自行车的地方。我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后座上坐稳,自己则穿着那条引人注目的内裤,跨上了自行车。
“坐稳了,扶好。”我叮嘱一声,蹬起了车子。
从山里到县城,那条黄土路面不平,自行车颠簸簸簸。她坐在后面,一开始只是用手轻轻抓着座垫边缘,后来大概实在怕摔,犹豫再三,还是伸出双手,小心翼翼地攥住了我衬衣的两侧。那一点点微小的力道,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,竟让我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些。
偶尔有迎面而来的路人,都会投来诧异的目光,看看我只穿着内裤蹬车的腿,再看看后座上低着头、脸颊绯红的姑娘,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、或是了然、或是好奇的笑容。每一道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,让我蹬车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僵硬。而她,更是把脑袋埋得低低的,几乎要缩进脖子里去了,攥着我衣角的手,也更用力了些。
这短短一段路,竟比爬一座山还让人觉得漫长难熬。
总算到了我坐诊的“济生堂”医馆。师父他老人家出远门访友去了,这几日就我一人在。我把车支好,扶着她单脚跳进诊室,让她在病床上坐下。
“我先去……穿条裤子。”我脸上发烧,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后面的休息间。
匆匆套上一条裤子,感觉整个人才重新落回了实地。深吸一口气,稳住心神,我才重新走出来,洗了手,戴上手套,准备给她处理伤口。
拆开那临时充当绷带的裤子布条,检查伤口。草药起了作用,肿胀没有继续加剧,颜色也好了一些。我重新用碘伏给伤口消毒,敷上医馆里配置的、效果更好的蛇药膏,再用干净的纱布和绷带重新包扎好。
整个过程,她都很安静,只是在我用棉签擦拭伤口时,会因为刺痛而轻轻吸一口气。
“没事了,毒素控制住了。”我一边收拾东西,一边说,“我再给你开几服汤药,清热解毒,化淤消肿的,按时喝上三天,应该就无大碍了。这几天伤口不要沾水,注意休息。”
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低着头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。
我走到药柜前,拉开一个个小抽屉,称量、抓药。当归、金银花、白花蛇舌草……药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,混合着草药特有的、沉静的香气,在小小的诊室里弥漫开来。
包好药,我递给她:“怎么煎服,我都写在纸上了。回去照着做就行。”
她接过药包,却没有立刻起身,而是抬起头,飞快地瞄了我一眼,又低下头,声如蚊蚋地问:“那……那负责的事……”
我头皮一麻,差点被口水呛到。这姑娘,怎么还记着这茬?
“李……李淑芬同志,是吧?”我记起她刚才告诉我名字,“刚才在山上,情况特殊,真的是为了救急。医者父母心,没有别的意思。你放心,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,我绝不会往外说,坏了你的名声。”
她沉默了一会儿,再抬起头时,眼睛里竟蒙上了一层水汽,声音带着点委屈的哽咽:“你说得轻巧……可我……我心里都……”
她没再说下去,只是拿起我放在桌角的那几张毛票(我刚才抓药时算好的药钱),站起身,单脚跳着就往门外走。
“哎,你的药!”我连忙拿起那几包药追出去。
她停在门口,回过头,眼睛红红的,像只小兔子,看了我一眼,又看了我手里的药一眼,抿着嘴,不说话。
我叹了口气,把药塞到她手里:“拿着吧。回去好好休息。要是……要是感觉哪里不舒服,明天再过来看看。”
她接过药,低下头,小声说了句:“谢谢刘医生。”然后,转身,一跳一跳地,慢慢消失在了巷口。
我站在医馆门口,看着她的背影,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,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有点无奈,有点好笑,还有点……莫名其妙的心慌。空气里,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身上淡淡的、像是茉莉花皂角的清香。
第二天,我照常开门坐诊。一个上午,看了几个感冒发烧的老街坊,心里却总有点不着边际,时不时往门口瞟一眼。
快到中午的时候,那个浅蓝色的、一瘸一拐的身影,果然又出现在了门口。
我的心,没来由地跳快了一拍。
她今天换了件月白色的衬衫,脸色比昨天好了不少,只是走路还不太利索。她扶着门框,探进头来,脸上带着点怯生生的、又有点执拗的神情:“刘医生,我……我来复查。”
我放下手里的医书,站起身:“进来吧,坐下我看看。”
她依言坐下,伸出受伤的腿。我拆开纱布,伤口果然好了很多,肿胀消了大半,颜色也接近正常了。
“恢复得不错。”我一边给她换药,一边说,“再换两次药,估计就差不多了。”
“嗯。”她低低应了一声,然后小声问,“那……是不是还要多复查几次才保险?”
我手上动作一顿,抬头看她。她立刻垂下眼睑,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,遮住了眼底的情绪。
“……嗯,谨慎点是好事。”我含糊地应道,重新低下头包扎,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。
从那天起,李淑芬几乎天天都来“复查”。
有时候是真的来看看伤口,有时候伤口都快看不见痕迹了,她也会找个由头过来坐坐。说是坐坐,其实也没什么话说。大多时候,就是我给别的病人诊脉开方,她就在一旁安静地坐着,看着我;或者我整理药材,她就帮忙递个剪子、拿个空药罐什么的。
偶尔,我们会聊上几句。
“刘医生,你这当归味道好浓啊。”
“嗯,这是岷县的,道地药材,效果好些。”
“刘医生,你天天对着这些草根树皮,不闷吗?”
“习惯了。它们能治病救人,看着它们,心里踏实。”
她不再提“负责”那件事,但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,和那种几乎天天都来的坚持,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无声的宣言了。
渐渐地,我习惯了她在医馆里的存在。习惯了她带来的、那种淡淡的茉莉花香,习惯了她看我时那种专注又带着点羞怯的目光,甚至习惯了她偶尔帮忙时,那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的动作。
医馆里那张她常坐的旧椅子,仿佛都因为她的到来,而变得不一样了。
有一天下午,雨下得很大,哗啦啦的,砸在瓦片上像是擂鼓。没什么病人,我正对着药柜整理账本,她坐在旁边,拿着一把小铡刀,帮我切着甘草。
屋里很静,只有雨声、切药声,和彼此的呼吸声。
她忽然停下动作,轻声问:“刘医生,你……你为啥不到医院当医生,要守着这个小医馆啊?医院里不是更安稳吗?”
我抬起头,看向窗外迷蒙的雨帘,沉默了一会儿,才说:“我爹就是老中医,在这条街上开了几十年医馆。我是在这药堆里长大的。总觉得,守着这里,闻着这药味儿,心里才踏实。医院……是挺好,但这里,更像是个根。”
她静静地听着,然后轻轻“哦”了一声,低下头,继续切着甘草,嘴角却微微弯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。
另一个傍晚,她来得晚了些,我正准备关门。她手里提着个小布袋,塞给我:“给,我娘自己腌的咸菜,给你尝尝。”
我推辞不要。
她有点急了,脸微微发红:“你……你上次给我垫的药钱,我还没还你呢!这个……这个不值什么钱……”
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,我只好接了过来。布袋上,似乎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。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,像山涧的水,悄无声息地流淌。她的腿伤早已痊愈,来“复查”的借口早已站不住脚,但她依然常来。我们之间的话,也渐渐多了起来。从药材,说到她家里开的那个小小的杂货铺,说到她喜欢看的书,说到县城里最近放映的老电影……
有一种微妙而温暖的东西,在我们之间悄然滋生,像春天里悄悄钻出地面的嫩芽。
直到那天,我父亲和他那位老友,也就是淑芬的父亲,一同出现在了医馆里。两位老人家是几十年的交情了,这次是约好了一起过来看看我们小辈,顺便聚聚。
那天淑芬正好也在,正帮我分装刚磨好的三七粉。
“爸,李叔,你们怎么来了?”我连忙迎上去。
我父亲笑呵呵的,目光在我和淑芬之间转了转,没说话。李叔看着淑芬,又看看我,脸上也是似笑非笑的表情。
淑芬的脸“腾”地一下就红了,像熟透的苹果,放下手里的药匙,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,小声喊了句:“爸,刘伯伯。”
李叔打量了一下医馆,然后对我点点头:“小军啊,淑芬这丫头,这段时间没少给你添麻烦吧?”
我连忙摆手:“没有没有,李叔,淑芬她……她帮了我不少忙。”
“哦?是吗?”李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,又看向淑芬,“腿伤早就好了吧?还天天往刘医生这儿跑?”
淑芬的头埋得更低了,耳根都红透了,手指紧紧绞着衣角,声音细若游丝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我心里也一阵发慌,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了个正着。
那天,两位老人留下来吃了顿便饭。饭桌上,他们谈笑风生,说着以前的趣事,偶尔也会把话题引到我们身上,问问我医馆的生意,问问淑芬家里杂货铺的情况。但谁都没有主动去点破那层窗户纸。
只是临走时,李叔拍了拍我的肩膀,说了句:“小军是个踏实孩子,淑芬跟你……我们放心。”
我父亲也在一旁,捋着胡子,笑眯眯地点头。
他们走后,医馆里只剩下我和淑芬。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尴尬。
她低着头,收拾着碗筷,不敢看我。
我鼓足勇气,走到她身边,轻声说:“那个……淑芬,以后……你想来就来,不用再找什么理由了。”
她猛地抬起头,眼睛亮晶晶的,像是盛满了星光,脸上飞起红霞,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,用力点了点头:“嗯!”
那一刻,我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,终于“咚”地一声,落了地,然后被一种温热的、饱胀的情绪,满满地填充起来。
后来的一切,都变得顺理成章。
我们开始像真正的恋人一样相处。傍晚关了医馆,我会骑车载着她在县城边的河堤上吹风,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她会带着自己做的绿豆糕、桂花糖来找我,看着我吃下去,然后眼睛弯弯地问“好不好吃”。我们也会像所有年轻人一样,并排坐在露天电影院的长条板凳上,看着银幕上别人的悲欢离合,手在黑暗里,悄悄地牵在一起。
她的手很小,很软,握在掌心里,像是握住了一整个世界的安稳。
再后来,在一个桂花香得醉人的秋天,她成了我的妻子。
婚礼很简单,就在医馆里摆了几桌,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。她穿着红色的嫁衣,头上戴着一朵我清晨去郊外采来的、带着露水的野花,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美。
喝交杯酒的时候,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那些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飞速闪过——山上的惊惶,脱裤子的尴尬,她红着脸说要我负责的执拗,天天来“复查”的小心思,父亲和李叔那了然的笑意,河堤上的晚风,电影院里的牵手……
所有的画面,最终都沉淀在她此刻幸福而羞涩的笑容里。
我凑近她,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笑着说:“现在,我终于能名正言顺地对你负责了。”
她的脸颊瞬间飞起红霞,比身上的嫁衣还要鲜艳,娇嗔地瞪了我一眼,那一眼,风情万种,包含了我们之间所有的甜蜜与过往。
她也压低声音,带着一丝狡黠和无限的柔情,回应道:“那你可得……负责一辈子。”
“嗯。”我紧紧握住她的手,郑重地点头,“一辈子。”
窗外,月色正好,清辉满地。屋里,草药清香依旧,却混合了喜庆的烟火气,和她身上那熟悉的、淡淡的茉莉花香。
这人间烟火股票配资行情,这满室药香,还有身边这个人,便是我的全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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